徐滔
文、图
小年之前，先乘车，再坐船，几经辗转，终于回到久别的渤海渔乡。
过年是家庭团聚的“集结号”，家乡是四海游子的“避风港”，钱多钱少，回家过年，漂泊在外打拼的日子，纵使红尘都市有千般垂涎欲滴的饕餮大餐，都比不上妈妈在你一进家门那一锅热气腾腾的手擀面。
我的家乡，在渤海深处的那一片群岛，平常日子，岛上人家一日三餐都是海鲜主打，到了过年，家家户户更是要张罗一大桌子的海鲜大餐。海鲜海鲜，海里生长，鲜是关键，章鱼是刚抓的，螃蟹是现捉的，海蛎子是新打的，海青菜是才捞的，各种各样的大小海鲜，都是在退潮时候从海里捕获的，这个获取海鲜的操作，岛上人叫做赶海，老话称作“赶靠”。
在汪洋中的海岛，每遇大风天气，大海会超乎常规地退大潮，这就是岛上谚语常说的“风前潮，风后靠，满锅满盆鲜气冒”。小时候，前海沿的赶海乐园“小菜园”是我们最常去赶海的地方。这一片几百亩的大石江，浅水薄滩，一马平川，海参、鲍鱼、海胆、螃蟹、海螺、蠛游、海红、海蛎子，一溜一行，俯拾皆是；礁石上长满了海紫菜、青梗菜、海青菜、“骆驼毛”、谷穗菜、牛毛菜、“老鼠尾巴”，琳琅满目，任你采撷。
今年腊月二十二日这一场全省预警的寒潮天气之前，正是难得的赶海好时机，我带着赶海的水桶来到久违了的“小菜园”。谁知等来到海边，才发现多年不见，这里早已经面目全非，“小菜园”那一片最出货的赶海乐园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填海造了地，十几层的混凝土框架已经初具规模，原来属于水族的蓝色世界，转眼成为人类的度假天堂。看着在钢筋混凝土重压之下的赶海乐园，我在“小菜园”这个地方愣了好久。
为了一探究竟，我慢慢走到海水与护坡的交界地带，查看这一片人造的“海岸线”。这一条三面围挡海潮的防护堤，足足有两三千米长，在大堤之外连绵不断地堆积着数不清的四角锥，经久不息的海潮，一浪接着一浪地涌来，撞起一朵又一朵浪花。眼下虽说已接近“潮到底”时节，但浪潮很大，海水也很深，曾经小时候翻江倒海的“海碰子”，如今站在大海跟前就像一个怯阵的新兵蛋子，感觉自己真有点“海猫子不知道潮汐”啦。
两年没有回家过年，这个变化真是有点大。没有办法，我随着与我一样失落的赶海人，只好拐弯走向东边的“长滩”，希望在那里能够有所收获。
半个多钟头的时间，走得浑身都冒了汗，老远就看见长长的海滩从岛的南端伸向大海深处，漫漫的一千米长滩，好像也没有看见几个人影。我们走到近前，正是海潮最低的时候，好多礁石都裸露在水面之上，大伙急忙向前跑去，到了跟前一看，浅水处的螃蟹、海螺、蠛游、海红、海蛎子什么的密密麻麻，到处都是；礁石上长满了绿色的海青菜、紫色的谷穗菜，短短的牛毛菜，长长的“骆驼毛”，大家高兴得连声惊呼，嘴里一边叫着“好”，一边加快脚步就要下水捞一把。
“喂，不准赶靠！”一声断喝，吓了大伙一跳。抬头一看，一个身穿值班棉大衣的汉子从一个大礁石的背风处闪出身来，我们又是一愣。“这里是私人承包海区，不让赶海！”值班人员铁面无私，说起话来斩钉截铁，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。
看我们都住了手，值班人员紧了紧棉大衣的扣子，跟我们解释说，长滩这一片海域属于私人承包海区，不仅一次性交了十年的承包费，而且自己还投放了不少半大的海参、鲍鱼、海胆等海珍品，也算是下了不少血本，如果一个人捡几个鲍鱼或者海参，这就是千八百块钱的损失；如果每个人都捡几个，他们几千万的投资不血本无归才怪呢。
听了这一席话，我们也都理解了。其实，如今大家来赶海，就是为了搞点鲜气，图个乐趣，凑个年味，主要的目标是海螺、螃蟹、海蛎子、刺锅子和海菜这些小海鲜，对那些贵重的海参鲍鱼不一定感兴趣。但古语说得好，“瓜田不纳履，李下不正冠”，为了避嫌，于是我们都放弃赶海的打算，沿着海边走上回家的路。
失之东隅，收之桑榆。回家途中路过新建的旅游码头，这里属于公共海域，已经有不少人在这里赶海。正好顺路，我们走到近前看看大家都有什么收获。
这一场难得的大靠，海青菜、牛毛菜和平日里难得一见的海紫菜，都展绿铺紫地浮出水面，鲜嫩爽滑的海青菜一薅一大把，三下五除二，一会儿功夫水桶就装得满满当当。接着，我转移到挡浪坝水深一点的地方，先整点海紫菜，再弄点牛毛菜，七七八八，样样数数，包包子、包饺子、下面条、做海鲜汤所需的各种海菜，弄得都挺全乎。
满载而归回家，大盆大水，分开清洗，去除泥沙，洗净控水。这些五颜六色的鲜嫩海菜，除了包包子、包饺子，还是做汤和下面条一等一的好食材。自己动手，丰衣足食，全家人热热闹闹来了一顿久违的海菜盛宴，吃了溜鲜溜鲜的海青菜包子，再喝一碗嫩滑爽口的牛毛菜汤，从里到外满满都是童年的味道。
这天夜里，我做了一个梦，一个人来到那童年记忆中的赶海乐园“小菜园”，站在密密麻麻的四角锥跟前，我突然喊出了阿里巴巴“芝麻，开门”的密语，一时之间，堆积如山的四角锥丛中猛然打开一个大门，幽深的洞穴也在一瞬间亮如白昼，我竟然也像腾云驾雾一样进入洞穴，里面的宝藏不是黄金，也不是珠宝，而是许许多多的鱼虾蟹贝等各类水族，它们也翩翩地向我游弋过来，摇头晃脑地欢迎我的来访，口吐泡泡地诉说着曾经的过往……
年1月13日于长岛
壹点号海岛寻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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