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从花儿沟转到店子学校的时候天气已经开始冷了。
店子村在北长山岛的最北头,东有半月湾,西是九丈崖,日落的方向还有螳螂岛和褡裢岛(现在叫做钓鱼岛)。那个时间的半月湾和九丈崖还没注册这么高大上的名字,大家都习惯叫做东海湾,西海口,北海沿。
从花儿沟去店子村有两条大道,一条是从谎向村(现在的嵩前村)那边转过来从东面进村,这是一条绕弯的路,太远;还有一条是从花儿沟一直向北走,路过气象站那座小山顺着大下坡进村。除此之外,还有一条比较近的小路,就是从花儿沟学校西面的一个山口翻山越岭,沿着那座“长山”弯曲的羊肠小道,穿过店子村的麦田地埂,从村东头也能到达店子村。
气象站那个大下坡过来的路,把店子村一分为二,路东叫东疃,路西叫西疃。店子学校就在东疃西疃分界的丁字路口北面。那个时间,店子学校一下子增加了好几十的学生,教室不够用的,人少的年级改了成复式班,我们一年级和五年级一个教室,老师给他们讲课,我们写作业。等给他们讲完了,再给我们讲课,轮到他们写作业。
花儿沟同学来店子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都吃了不少苦,除了翻山越岭走五六里路来上学,中午也不能回家,每个人带饭盒到学校来,学校专门在偏厦子里准备一口大锅热饭用。每天中午放学以后,值日的同学点火烧饭,其他同学去附近的山坡捡松球、拾柴火,储备起来冬天烧饭用。
因为教室不够用,学校在老房子的后面赶建新校舍。劳动课和课外活动的时间,高年级的同学们还要帮助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。房子上梁以后,需要大量的屋垻,这些屋垻是用高粱杆子扎起来的,一根一根很长很长。挺冷的天了,男女同学在校院里和社员们一起做这些活儿,尤其是那些姐姐们,一个个都是细皮嫩肉的,一不小心小手就被坚硬溜快的高粱杆子扎破了手,鲜血把高粱杆子染得一片血红。
刚来店子,我一个人也不认识,怯生生的,感觉这个地场不如花儿沟山上好玩。走在东疃的街道上,看到五年级的几个同学,架着木梯子,爬到东疃中心位置的一棵两个孩子围不过来的老树上,左手拿着广播稿,右手举着洋铁皮做的低音喇叭,向全村父老乡亲播报文化大革命的大好形势。
在学校,好在花儿沟那些哥哥姐姐都和我一起来到店子学校,一等到下课铃响,我就撒丫子跑到初中教室门口找他们玩。可是,他们一个一个都有了新的伙伴,而且店子村这边又有很多花儿沟以前没有的游戏玩法,他们的玩兴正浓,明显感觉我和他们不在一个频道上。
后来,我和店子村的同学们慢慢熟悉起来,一个一个也能叫上名字,我们一年级有赵明丽,冷绍宁,冷振基、孙桂卿、冷述勇一大批好朋友。我们家刚到店子的时候住在东疃西头任家爷爷家,所以和东疃的同学和学长联系的比较紧密,除了这些一个班的同学,还记的有赵连庆、李胜*、赵明放、娄美兰、娄美萍、许美华、梁美霞,西疃的有孙学光、冷绍稳、冷爱君、冷传明,部队子女最熟悉的就是李建国、*梅等等。
说是到店子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一点也不假,放学以后,我跟着东疃的同学去捡干树枝、干松球,家里做饭全靠柴草烧火。过了不长时间,爸爸在西疃那边的供销社买了一个划搂草的竹耙子,这样就可以划搂松毛刺了。从花儿沟到店子村,一下子增加了这么多的事情要做,感觉压力好大啊。拾草不会,捡树枝捡松球捡得慢,人家都满筐满篓子了,我还是筐子底没有多少东西。看看天要擦黑了,我的同学就跑过来,七抓八拿地帮我捡满篓子。
这年冬天,最流行的一首歌是这样唱的:
天上布满星,月牙儿亮晶晶,
生产队里开大会,诉苦把冤申,
万恶的旧社会,穷人的血泪恨,
千头万绪、千头万绪涌上了我的心
止不住的辛酸泪,挂在胸……
我们那个时间都是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接班人,所以上学唱,放学唱,拾草的时间也唱。冬天,天黑的早,我们拾完草往家走,经常是月亮已经从半月湾那边升起来了。*昏之后从东面升起的月亮一般是又大又圆,月光亮堂堂,照着我们回家的路,我们走,好像月亮也在走。
哪天等到月亮迟到的时间,一片一片的星星最先出来,我们唱着“天上布满星”,看着满天的星斗,又累又饿有些走不动,停下来,换换肩膀,喘口气,再往前走。多走一步,就离温暖的家更近一步。
年,除了风起云涌的文化大革命,还有“清理阶级队伍”的重要群众运动。
如果说在花儿沟的红卫兵运动我只是一个远远瞧眼儿的小皮孩,而这场“清理阶级队伍”运动,可能是在我幼小的心灵中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了。
有一天,在店子村西海口——就是在现在去钓鱼岛的码头南面海沿边,据看到的人说,那一天的太阳从褡裢岛那边沉入海面不长时间,一颗闪亮的信号弹突然腾空而起,打破了夜空的宁静。立刻,驻*的哨兵还有村里的执勤的民兵训练极为有素,在最短时间内通知*民联防指挥部,组织人员快速出击,来了一个漂亮的“瓮中捉鳖”,在西海沿捉到了一个正在划搂海带草的公社社员。
当时的西海沿,只有这么一个人在那里划搂海带草。被抓住之后根本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。在那个年代,国民*竭力叫嚣反攻大陆,苏修和美帝等反动派一直亡我之心不死,出现在全国各地的敌特分子特别多,长岛各岛也经常发现“水*”遗弃的潜水服。
在这种国内国外复杂的大环境下,活捉一个敌特嫌疑分子,真像是捉到了一条大鱼一样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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