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、图
徐滔
早年间的南长山岛，大多数人家种地为主，打渔为辅，山海间作，亦耕亦渔。那个时候出海打渔，大风船，油线网，摇大橹，驶大船，春拉鲈鱼秋捕虾，渤海*海转圈打。
老辈子常说，唱戏靠嗓，打鱼靠网，停船避风要靠安全港。整个南长山岛，像江头、西山后、鹰嘴石、驴调桩这些个地方礁石密布、浪急流大，是最危险、最不安全的海域。几个数得着的避风湾有鹊咀湾，连城湾，孙家湾，王沟湾，寺后湾，因为停船“靠帮”方便，大家伙还一起修筑了简易码头。有了这个便捷的去处，大风船、“小脚（读jue）子”越聚越多，人气也越来越旺，一来二去的，人们都习惯把它叫作“老渔寨”。
常时天气，船老大根据这一潮鱼虾的斤两和岸上的行情，会就近选择某一个老渔寨“靠帮”，在春秋渔汛季节，不仅王沟、孙家、赵王的渔船停靠在自己家门口，就连后沟、寺后的风船也都在王沟老渔寨““靠帮”卸载，买卖鱼货。渔汛季节，出潮回来的渔民把大风船停在老渔寨，一来鲜鱼能早卖出一个时辰，鲜度高，卖相好，价格也会相对不错；二来要比转角江头节省一个时辰的功夫，第二天蒙蒙亮就可以早早出海，直奔大竹山渔场赶在最好的潮流当口下网。
王沟老渔寨和孙家湾这两个地方，收港和出潮确实方便不少，但也最容易受东风和东南风、东北风的气，遇见刮大风，必须转船去庙岛塘子里面的鹊咀湾或者连城湾避风。塘里面属于太平湾，什么风都避得过，几乎算得上百*不侵，百病不犯。不过，如果转船墨迹的时间长一点，等到大风起来的时候再从王沟湾、孙家湾往塘子里跑，可就有点遭罪了。先说江头，长长的沙滩从岛子的南端直向海里伸出七八百米的距离，而且属于浅水薄滩，水浅，但海流极大，如果顶风顶流，非得使劲向深海那边绕上一大圈，得费九牛二虎之力才能过得去。过了江头这一关，驶过寺后前口，还要千难万险地闯过风急浪高的西山后，才能安全达到鹊咀湾。
小时候，经常跟着大人去王沟老渔寨买鱼买虾。从后沟、寺后上王沟老渔寨，走王沟道是最佳捷径。老王沟道不是现在的路线，而是沿着毛纺厂北面的沟底一直向北，快到风情园再向东拐弯，才能走到海边。当年这一条路上，营房还没有盖，窑厂也没有建，从头到尾除了深沟就是两边的荒山野草，走着走着，很可能就会遇见过道的长虫，打食的刺猬，一群一群的大*蜂，要多荒凉有多荒凉，要多吓人有多吓人。
快走到海边的时候，迎面海风源源不断吹来一股一股海腥味。在靠近海边的地里，临时搭建了密密麻麻的席棚子，一麻袋一麻袋地装满了干鱼，宽阔的沙滩上，腌鱼池子一个挨着一个，里面一层鱼一层盐地堆积得满满当当，远处的海滩上晒满了刚刚剖肚的鲜鱼；海边上，一溜一行停靠着大大小小的风船，南面望不到头，北面看不到尾，每一条船上都搭一个桥板，两个人一副抬筐，从船上装满鱼虾，哼着调调，踩着点儿，颤起扁担，晃晃悠悠从桥板上走下来，抬到“泡称”的地方，几个人挂秤钩，捋秤杆，看斤两，高声吆喝一声“一百八十七斤”，账房大笔一挥，上了账。
在文化生活匮乏的年代，孩子们最喜欢听那此起彼伏的渔号子。两个抬着鱼虾的渔民，就能“哼呀嗨呀”地喊起调调，步调一致地干着活儿；一群一伙的渔民，不管是打锚，还是“掌篷”（掌篷即升帆，渔民忌讳“翻”的谐音，多用掌篷替代），十有八九都喊起渔号来。长岛的渔民号子是在劳动中创造的民俗文化，不是简单的喊喊唱唱，也不是舞台上的潇洒表演，而是一声呼，百声和，一呼百应，步调一致，劲往一处使，汗往一块流，渔号堪比古代战场上擂鼓冲锋，现在战争中的冲锋号角，是团结的统一，是纪律的标准，是力量的凝聚，展现出闯海人特有的精神和众人划桨开大船的凝聚力。“渔号”在生产中的实战作用，绝对大于今天的娱乐表演。
在没有冷藏厂、电冰箱的年代，所有的海产品加工都是一把刀，一把盐，要么在鱼池子里腌制，要么海滩和场屋上晒干。腌鱼晒鱼看似简单，其实学问非常多，腌制的鱼虾盐度适中，晒制的鱼干虾干咸淡合适，既不能一杠子打死卖盐的齁死个人，也不能盐放得太轻是捂坏了发生霉变。打渔的人每潮就是盼望多打鱼虾，卖个好价；鱼货商最讲究的是谁的手艺强，干鱼成色棒，咸鱼出称高，老客喜欢买，鱼货出手快，大家都能赚钱发大财。
在顽皮的孩子眼里，老渔寨到处是闪闪发亮的大鱼，张牙舞爪的螃蟹和大虾，更多好玩的是被大人们准备沤肥的软皮蟹子和直蹦高的虾爬子，还有长腿八蛸、乌鱼盖子，都是好玩的东西和游戏中趁手的“兵器”，全是庄稼地里没有的特别“训练营”。
故乡的山川，最难忘的是童年的老渔寨，它是大风船时代的避风港湾，是鱼货集散的快捷商埠，是渔家发财的风水宝地，是孩子们游戏童年的幸福乐园。
（年12月20日晚上于长岛）部分图片来自网络，如侵即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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